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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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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接連上齊的餐品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祝七發現好幾道菜都是他剛剛感興趣卻沒有點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誰的手筆。

他看向徐景祎,後者面色如常,還把那幾道菜往他這邊推了推。

“謝謝你。”祝七說。

道謝似乎也是這只倉鼠的口頭禪。

“不用。吃吧。”

祝七對他的細心友善有些感動,但邊感動又邊想,身上的債務還是變重了。

他點的是一份茄汁肉醬意面,濃郁的番茄味與肉香交織在一起,酸甜可口,再喝上一口鹹鮮香濃的奶油蘑菇湯,剛經歷過冰淇淋洗禮的胃頓時暖起來。

少年頭上還戴著帽子,帽檐遮去大半燈光,有時卡看不清表情,可還是能感覺到他吃得很開心。

徐景祎仿佛能透過帽子看見他那對豎起的鼠耳朵。

“喜歡吃這個?”他想起昨晚小倉鼠嘴饞央求自己的模樣。

祝七點點頭,脫口道:“這跟我們那兒的山麥面好像。”

“你們那兒?”

“嗯,在我們那兒——”

比劃到一半,祝七忽然反應過來,倏地止住話頭,眨眨眼緩緩放下胳膊。

徐景祎很自然地繼續問:“在你們那兒怎麽了?”

“……沒什麽。”祝七埋頭喝湯。

徐景祎卻沒有讓這個話題輕飄飄過去的意思:“說起來我忘了問,你不記得自己是在哪兒和家人走散的,但總記得自己家在哪兒吧?告訴我地址,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你送不了。

祝七又喝了兩口湯,不敢看他:“不記得……”

徐景祎安靜了幾秒。

祝七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趕緊再喝幾口湯……

“十八歲,”男人緩聲開口,“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兒。”

把別人說得好像個笨蛋。

祝七熱著臉想反駁,卻又想著六哥“多說多錯”的扯謊理論,只能緘口當個笨蛋。

徐景祎還在問:“住在山裏?”

祝七硬著頭皮點頭。

“什麽山?”

“不知道……”

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打死也不知道。

徐景祎對著他越來越低的頭頂看了片刻,終於放棄刨根問底,敲敲桌提醒:“帽子要掉進盤子裏了。”

祝七默默直起腰背,頭卻還低著。

吃完飯,徐景祎問他還想去做什麽,沒有的話,就回酒店了。

祝七當然還沒玩夠,但他擔心再玩下去,身上的債會越背越多,便搖搖頭說沒有,但是:“我們回去的時候,還能再坐敞篷公交嗎?”

“……可以。”

然而遺憾的是,返回的上車點正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將車廂擠得水洩不通。別說上二樓了,連樓梯都站滿了人。

下車的人在挪行中險些擠掉祝七的帽子,他松開扶手匆匆按住,卻被人流帶著踉蹌了一下。

徐景祎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

“謝謝。”祝七又道謝。

“抓著我。”徐景祎說。

少年兩只手乖乖地握住他的手臂,車內擁擠,他整個身軀都貼了過來。像只尋求庇佑的鵪鶉。

徐景祎想起祝七還是倉鼠時,每次被自己端在手裏,都要抱住手指蹭兩下。

還沒到一天的時間,他竟然對擼不到鼠餅有些不習慣了。

“下一站下車,走回去,可以麽?”徐景祎低聲提議。

祝七被擠得難受,聞言忙不疊點頭:“好!”

下車的一瞬間,空氣都變得清新了,祝七大吸一口,肉眼可見的輕快起來。

饒是徐景祎也短促地吐了口氣。

從他們下車的站走回去,路程不算遠,十分鐘左右。

走了一會兒,祝七發現路邊整齊地停放著一排自行車,顏色分塊也很統一,有藍的有黃的有橘的。

他扯扯徐景祎的袖子,好奇地指指:“為什麽這麽多一樣的自行車呀?”

“共享單車,”徐景祎頓了頓,看似隨意地問,“你們那兒沒有?”

祝七搖頭,隨即躍躍欲試:“這個怎麽騎?”

三分鐘後,兩人各自蹬著一輛共享自行車再次上路。

徐景祎會騎自行車,但從未正眼看過路邊的共享單車。這實在是很新奇的體驗。

“徐景祎……”祝七有一陣子沒騎過自行車了,一扭頭說話,車頭也跟著歪了歪。

徐景祎本來落後他半個車身,見狀往前踩了一圈,穩穩扶住他晃動的車頭:“專心點,看路。”

“噢。”

“叫我做什麽。”

“你騎我前面吧,”祝七說,“我不認路。”

看著祝七興致勃勃的模樣,徐景祎忽然覺得這種新奇的體驗也不是沒意思。

他往前了一點,卻也沒離祝七太遠。

“不認路,那上次是怎麽找回家裏去的?”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打了祝七一個措手不及。

他反應了一會兒,突然想起從昨晚到現在,他好像還有一件事瞞著徐景祎……現在的情況,說出來也沒關系了吧?他都這樣了,徐景祎怎麽也該猜到了……

祝七一路苦惱到回房間,決定坦白從寬。

徐景祎正把下午買的東西放到桌面上,他慢吞吞挪過去,叫他:“徐景祎。”

“嗯?”

“我其實有件事瞞著你……”

徐景祎大概猜到他要說什麽:“你說。”

祝七把上次突變成人、千裏尋家的過程說了一遍,邊說邊觀察徐景祎的臉色,尤其在說到偷他衣服的時候。不過看徐景祎的表情,好像沒有生氣。

呼,那就好。

祝七沒有把所有的細節都說出來,比如在小區裏被貓追、被那對過路父子欺負的事,一概沒有提及。

但是他不提,不代表徐景祎就忘了。

“所以,你身上的傷又是怎麽回事?”徐景祎直擊重點,“醫生跟我說,是人為的。”

祝七一楞,支吾道:“就……遇到了一點意外。”

他覺得這沒什麽好說的,反正都已經過去了,而且對一只小動物來說,即便是在大自然也危險重重。況且他現在好好的,也沒什麽事嘛。

可徐景祎沒有輕輕揭過的意思:“什麽意外,誰造成的?”

祝七擡眸看他,軟聲問:“你生氣了嗎?”

進屋後,少年就把在腦袋上悶了半天的帽子摘了下來,原本蓬松的頭發被壓得有點塌,短小的倉鼠耳朵此時也微微耷拉下去。

看上去害怕又可憐。

徐景祎看著那對小小的飛機耳,說:“有點。”

小耳朵更蔫了:“噢。”

祝七又說:“那你能別生氣嗎?”

徐景祎:“為什麽?我沒有對你生氣。”

“那也不好,”祝七說,“你是我的主人,我希望你每天都開心。”

徐景祎被那猝不及防的兩個字擊了一下。

他覺得在生氣之前,或許更讓這只小倉鼠先建立對人類的語言認知。

暫且先不提意外的事,他讓祝七坐下:“以後不要這麽說話。”

祝七眨巴眨巴眼,不解。

“不要說我是你的主人之類的話,”徐景祎說,“還有今天在店裏,用身體還什麽的……以後不要這樣對人說話。”

祝七還是不明白:“為什麽?”

“不好。”

“哪裏不好?”

“……”

祝七是真的不懂。

他求知若渴地望著徐景祎,希望得到解答。

徐景祎和這雙純凈無暇的眼睛對視片刻,總覺得關於這些話的深層意思有些難以啟齒,說得多了,似乎會玷汙這只小倉鼠雪白的皮毛。

於是他說:“在人類的語言行為裏,只有壞人才會對你說這些話——你只要記住這點就行了。”

祝七驚詫地瞪大眼。

這樣的嗎?那他今天不僅對徐景祎說了很壞的話,平時在心裏叫徐景祎主人,豈不是也相當於在罵他?!那他也這麽罵過徐景卉……

天吶,他怎麽是這麽壞的一只倉鼠?

他的寵物工作真的做得好失敗呀!

少年的表情在短短幾秒內可以說變化萬千,徐景祎正要問怎麽了,就見他眼眶泛紅,吸了吸鼻子,然後重重地深呼吸一口。看過來的眼神充滿挫敗、歉意和難過。

“對不起。”

徐景祎沈默片刻,說:“……倒也沒那麽嚴重。”

祝七搖搖頭,垂頭喪氣:“你放心吧,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麽說了。”

祝七的心灰意冷一直持續到睡前。

徐景祎幾次想說什麽,卻是欲言又止。

不過祝七的壞情緒睡了一覺就好了。他冥思苦想許久,自己在工作過程中其實還是有許多可圈可點的地方,至少從徐景卉和徐景祎都喜歡擼他這點來看,也不算完全失敗。

沒關系,再接再厲!吸取了這次的經驗教訓,如果還能有從業機會,他會做得更好的。

第二天徐景祎出去忙了一整天。

當然,今天徐景祎在出門前的叮囑裏加上了一句:“及時回覆我的消息。”

經過昨夜的教訓,祝七現在變得更聽話,徐景祎發來任何消息他都是秒回。

和前一日一樣,早餐和午餐都由徐景祎叫餐送來房間。現在變成了人,祝七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在房間裏宅一天也沒覺得無聊,看看電視、玩玩電腦和手機,白晝眨眼即逝。

游戲是人類世界和動物世界都有的東西。祝七在玩手機時也下載了一些除了消消樂以外有趣的游戲,其中一款是需要聯網的多人對戰游戲,他用這部手機的號碼直接登錄,體驗了幾把。

雖然是人類世界的東西,不過這款游戲和二姐公司開發的某個游戲在玩法上類似,他很快便上手,連升好幾個段位。

又打完一把,回到主界面,祝七收到一則好友密聊和組隊邀請。

他以為是今天通過的眾多好友申請中的一個,點了同意。

大雨啊都是水:[?]

大雨啊都是水:[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什麽意思?

祝七不明所以,他習慣開麥溝通,於是語音問道:“你要跟我一起打嗎?”

說完,兩秒後,對方退出了組隊。

祝七:?

他的聲音有這麽恐怖嗎?

好莫名其妙的人呀。

然而在游戲過程中見證過了更多莫名其妙的人,祝七不是很在意。正要繼續匹配,大雨啊都是水再次發來組隊邀請。

祝七猶豫一下,還是同意了。

這次對方打開麥克風,是個聽上去很年輕且清爽的男聲:“不好意思啊,剛剛手滑了。一起打?”

祝七:“好啊。”

不過男生的段位比祝七高很多,他們沒法一起打排位賽。祝七看了一下,對方是最高等級的段位,而且還是全國50強,好厲害。

男生卻不在意段位差距,拉著他打了幾把普通匹配。

普通匹配打起來輕松許多,他們經常聊天,祝七得知這位叫大雨的男生和自己年紀相差不大,大學剛剛畢業,還在找工作,目前先做著游戲主播賺點生活費。

祝七問他;“那你現在在直播嗎?”

大雨:“沒有,今天懶得播,就想隨便玩會兒。你呢,你多大了?”

“十八。”

“十……”對方很震驚,“十八?”

“嗯。怎麽了?”

難道在人類世界,十八歲不能玩游戲嗎?

“……沒怎麽,原來你比我還小,”大雨說,“那你應該高中畢業了吧?在讀大學嗎?”

“沒有,我已經上完學了。”

“這樣啊……”

兩人邊玩邊聊,還加上了微信好友——微信賬號和這個手機號一樣,也是徐景祎以前用過的,不過給他的時候通訊錄裏除了徐景祎以外一個聯系人都沒有。

大雨成為了他的第二個好友。祝七很高興,這是他在人類世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大雨:“你叫什麽?我改備註。”

“叫游戲名就好。”

“祝七?那我給你備註小七吧。”

“好。”

玩到傍晚,大雨說要去吃飯,先下線了。

“改天再約。”

祝七:“嗯!”

而號稱下線去吃飯的大雨關了游戲,迅速從通訊錄中挑選幾人拉了個群:[你們不知道我今天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

送走好友,祝七自己又去打了會兒排位賽,爭取早日把段位升上去,好跟大雨一起排。

這時徐景祎打電話來,問他晚上想吃什麽。

“我有個應酬,要晚點才能回去,但不會超過八點半。給你訂餐還是等我帶回去?”徐景祎問。

祝七游戲正玩得上頭:“都可以。”

“餓不餓。”

“還行……不是很餓。”

“嗯,那等我帶回去。有沒有想吃的?”

祝七想起聊天時大雨提及的幾樣美食,問道:“可以買仰望星空派嗎?”

徐景祎:“?”

徐景祎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仰望星空派,”祝七重覆,“聽說很好吃,我喜歡這個名字。”

“你聽誰說的?”

“朋友,”提到這個,祝七語調上揚了些,“我今天打游戲認識的新朋友,他向我推薦了好多好吃的,還有板藍根泡面、草莓水餃、西芹青汁……”

他每報一個菜名,徐景祎的表情就沈一分。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這小倉鼠一個人在酒店都認識了些什麽人?

“這些都沒有,”他耐心地聽完,給出否決票,“我給你帶別的,你這個年紀,少玩游戲。”

“啊,為什麽?”

“玩物喪志。”

掛了電話,徐景祎地捏了捏眉心,在思索回去後要不要檢查一下祝七的手機。小倉鼠對人類太缺乏戒心,認知不足,容易吃虧。

而和他同行的張總默默聽完電話全程,心中幾番猜測,還是決定笑呵呵地打探一下:“徐總這是還有朋友來了啊?怎麽不叫來一塊兒吃飯,一個人待在酒店多沒意思。”

“是弟弟,”徐景祎瞥他一眼,嗓音淡淡,“他不習慣這種場合。”

“哦……聽著年紀應該挺小的,”張總笑道,“也是,省得跟我們這些老家夥在一塊兒沾一身銅臭味,哈哈。”

徐景祎冷著臉沒搭話。

副駕駛,吳楓想著昨晚從窗戶看見他上司帶著那名少年騎共享單車回來的模樣,內心逐漸麻木。

原來你們有錢人都管這叫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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